人民巷头条宁夏近万亩废弃矿区恢复成耕地
贺兰山下宰牛沟废弃矿区恢复而成的耕地。张文摄
五月底,驾车来到宁夏贺兰山东麓。眼前平整的大地一片青绿,高过脚踝的玉米苗正迎风生长。这片余亩的广阔耕地,去年还是一处坑洞遍地、扬尘严重、水土流失的废弃砂石矿。经过治理复垦,已能种植玉米等粮食作物。
由于经济发展需要,砂石、石膏等矿区曾一度遍布宁夏各地。随着大量矿区陆续关停、废弃,无数沟壑纵横的矿坑,成为青山绿水间的道道疤痕。年,宁夏开启对废弃矿区的集中整治,其中,近万亩废矿经过修复、复垦成为耕地,取得了生态效益和经济效益“双赢”。
生态修复,废弃矿区变身新增耕地
沿着黄河宁夏段最大支流——清水河驱车向前,距离河滩不远,是海原县三河镇六窑村的一大片玉米地。村民张国强正紧咬牙关,吃力地将一桶有机肥一点点倒入滴灌用的水箱里。
“这地已经养了两年,肥力很不错了!”张国强告诉记者,这片耕地所在位置,以前遍布矿坑,于年4月改造成耕地,当年5月便种上了玉米。
这片河滩地拥有优质的砂石资源,由于当地曾经缺乏监管,乱采滥挖现象极其严重。亩的土地上,曾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砂石矿、石膏矿、粘土矿等共10家,动辄十多米深的矿坑随处可见。“以前这里每年要挖掉十多万立方米的砂土。”六窑村支部书记葸铎介绍,这里的砂石每立方米曾经最多卖到30多元,高额的利润造成了过度挖掘。
这也导致六窑村水土流失严重、地下水位下降。“最早村里的地下水机井都是50米深,后来要打到80多米才有水。”葸铎回忆,挖矿导致河滩地带的表土损失殆尽,清水河又常常洪水泛滥,不仅加剧了水土流失,更使得村里土地盐碱化愈发严重,靠近河滩的土地甚至寸草不生。
六窑村的情况并不唯一,宁夏多地曾饱受采砂挖石带来的生态恶化之苦。在距六窑村近公里的盐池县冯记沟乡雨强村,几处七八十年代遗留下来的废弃砂矿让村民头疼不已。“矿区附近就不能靠近,不是大坑就是砂堆,一碰到刮风天,沙子满村飞。”村支书杨云说。
年,宁夏开始对废弃矿区进行治理和修复。“宜耕则耕,宜林则林,宜草则草。”宁夏回族自治区自然资源厅国土空间生态修复处处长崔奇鹏介绍,在保护耕地的基本国策下,对废弃矿区的生态修复利用按照耕地优先、因地制宜原则,鼓励各地在条件具备时将其修复为耕地。
“去年对雨强村亩废弃矿区修复时,本来打算做成草地。”盐池县自然资源局局长王军告诉记者,局里的工程师实地勘察时,发现已有村民在该矿区自发种植小麦、玉米等粮食作物,且长势不错,说明该片区域适宜成为耕地。“我们就向县里建议,将其作为耕地申报修复。”王军说。
耕作层的修复和培肥成为耕地恢复的关键。“先就地取材,用土堆和砂石将矿坑填平,再从其他农田取一些表皮土覆盖上去。”清水河畔,经过整理修复,曾经一片狼藉的矿坑成为平整肥沃的良田,海原县自然资源局生态修复室主任马自良介绍,从他处取来的“客土”起码要达到40到50厘米厚的覆盖层,并施加农家肥、有机肥等进行翻耕、精耕,增加土壤有机质和通透性后,就能作为耕地使用了。
保持水土,生态和经济效益“双赢”
“矿区变成的耕地无偿交给村里,村集体每年至少多出30多万元收入!”年5月,海原县自然资源局进行耕地登记,将清水河畔废弃矿区修复而成的亩耕地移交给六窑村,村支部书记葸铎表示,村集体将这片耕地流转给种粮大户,流转收入将用于全村分红。
张国良便是流转承包这片耕地的种粮大户。去年承包了其中五百亩地后,他起早贪黑,施肥、翻土、深耕……“国家保护耕地,我们也心疼耕地。地养好了,每亩能出多斤玉米,多好!”
“把废矿坑填平复垦成耕地,乡亲们看着都美滋滋的!按种植玉米计算,这亩地每年产粮就是将近吨!”站在盐池县冯记沟乡雨强村的亩刚恢复的耕地前,村支书杨云无限感慨:这里是山区平原地带,曾经千疮百孔的矿区,变成了一望无垠、绵延平坦的耕地,虽然还未完成耕作层的覆盖,尚未投入耕种,但仿佛已能听见这片大地鲜活的心跳。
变废为“耕”,带来的不仅是真金白银的收入,还有对绿水青山的保护。在海原县,清水河畔的矿区于年4月修复成耕地后,河水泛滥成灾的情形再未发生过,地下水位也在明显上升。
“之前一发洪水,矿区的砂石堆就成吨被冲走。”六窑村支部书记葸铎介绍,修复成耕地时,矿区四周进行了边坡改造,种上了树苗和草坪,用以防风固沙、涵养水土,加上耕地本身的水土保护作用,“曾经干涸不见水的机井,如今竟然出现了清澈的地下水”。
驾车来到贺兰山下的宰牛沟,大片刚完成平整的土地已经种上了玉米,矮小的青苗吐着新绿,为这片大地带来新的期盼。周围的缓坡有过明显修复的痕迹,这是唯一还能看出这里曾经是巨大砂石矿坑的证明。
“这些缓坡都是曾经的矿坑边坡,原本无比陡峭,我们进行了分层和坡度放缓。”贺兰县自然资源局项目办主任李文学介绍,宰牛沟一带早期砂石料私挖乱采严重,遗留下大量的采坑、渣堆,地表植被退化,水土流失严重,一刮风就砂土飞扬,塌方、泥石流等时有发生。“早些年,每当暴雨,贺兰山的山洪直接冲刷到这里,形成一股股泥石流,把砂矿一座座冲垮。”他说。
如今,经过填平、恢复、耕种,宰牛沟废弃矿区修复而成的多亩耕地,加之周围经过绿化的缓坡,成为守护这方水土的生力军。“周围的边坡我们刚撒上了草籽,过阵子就会长满芨芨草。”李文学指着四周的缓坡介绍道,这些矿区边坡进行绿化改造后,会有效阻拦山洪、泥石流,同时将防止沙尘对耕地的袭扰。而耕地本身也能防风固土,减少地质灾害隐患。
长远保护,守住耕地还需机制配套
伴随着水泵轰鸣,汩汩清水从地下深处汲取上来,塑料管道里传来隐隐的水流声,那是地下水奔赴田间、灌溉大地的冲锋号——在海原县,清水河蜿蜒流淌,水量充沛,然而,河畔废矿修复而成的耕地却仅能靠机井抽取的地下水灌溉。
“清水河矿化度太高了,会把农作物烧死的。”海原县自然资源局副局长杨彦宝拉着记者蹲坐河边,用手指蘸河抿一口,瞬时苦得直咧嘴。这种河水,是断然无法用于灌溉的。而地下水资源不可能被毫无节制的索取——近年来,宁夏地下水日渐枯竭,甚至已影响到黄河的水量补给。目前,宁夏已制定农业灌溉政策,要求节水增效、精细化灌溉,同时逐步在灌溉用水中停止抽取地下水,仅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从黄河取水灌溉。
海原县远离黄河,无法“靠水吃水”,又面临要逐步退出取用地下水的困境。而盐池县等地也面临同样难题。所幸的是,宁夏近年来修建的扬黄工程,让数百公里外的黄河水,有望成为各地废弃矿区恢复成耕地的灌溉用水。
“县里出钱为这片农田铺设了滴灌管道,减少灌溉浪费。”清水河畔,张国强畅想着将来用上黄河水的情形:“黄河水和地下水一样精贵,坚决不浪费一瓢水!”
在贺兰山下的宰牛沟,在盐池县冯记沟乡的雨强村……几乎每一处废矿修复耕地的项目上,滴灌、喷管等节水灌溉设施都正在或已经完成铺设。“我们这里是老扬黄灌区,县里已经申请到足够的黄河用水指标。”站在昔日的矿坑、今日的沃野前,盐池县自然资源局副局长王勇信心满满:“县里又新整理了两千多亩废弃矿区,还是打算做成耕地!”
恢复的耕地需守好,需在水利、生态等方面有足够配套。目前,宁夏各地的废矿恢复整理项目已引入竞争性评审机制:自治区根据各县、区的配套力度、项目实施可行性等,由水利、自然资源、农业等部门专家评审决定是否同意立项。成功立项的,将会获得自治区财政拨款支持。今年以来,配套力度不足的同心县等地便被驳回了立项申请。
“宰牛沟的耕地恢复项目已投资万,其中自治区下拨的财政资金就有万元。”李文学介绍,其余投资由县财政和社会投资组成,其中,耕地项目的承包人王银林投资余万。
“我八十年代开始在宰牛沟采砂,挖了十多年。挣快钱的代价很大,这片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都挖烂了。”宰牛沟位于贺兰县洪广镇金鑫村,王银林作为该村村民,对过往的乱采烂挖也很痛心:“现在有国家政策支持,我把这片耕地管护好,算是将功补过!”
即使将功补过,也需考虑现实:根据流转协议,王银林对这片多亩的新增耕地承包期为30年,用途限定为农用地,不得有任何非农化建设。按照种植粮食的收益,他对是否能在承包期收回投资并无把握:“现在只能逐渐改善土壤肥力,希望每年的产出都能提高。”
不过,宁夏新增耕地指标的跨省交易已有探索:盐池县已将新增亩耕地产生的增减挂钩指标用于跨省交易,交易收益接近5万元。按照初步计划,收益资金中将有部分用于耕地管护和平整等费用,减少其他参与主体的资金压力。“这能激励更多的社会资本参与废矿恢复耕地和长期管护。”王军表示,只有从配套设施、投入资本等方面共同发力,才能让耕地保护形成长效机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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